入眠歌

嗷3ID:Nightwatchmen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不知名英敬lo主(已退休)
zqsg嗑escp是会报应的。

原创/手机少年/恐怖广播
随便看看的坑太多了写不下

我永远喜欢梁解!!

【Zi-O】【盖茨x白沃兹】架空/Training

原本也应是游戏产物,即那个A开头B结尾我中段的游戏。但因为太自由放飞,想要当成情人节贺太过寒酸,临急扩充了部分内容,延续了结尾而破功。

是个架空,或许是我能想到的,最平淡克制下的“甜蜜”。关于这两人究竟如何,我当然知道一切是假,我也乐于嗑假的CP——我还未正正经经写过任何一篇恋爱,至少在我不堪其辱(指东映)之前,还算留下过痕迹。


补充:文中提及“流感”和“隔离”,并非映射现实。此文于2019年11月开头,剧情在12月写就,1月便已完结。希望不要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解。


CP:盖茨x白沃兹

庄吾x黑沃兹提及


粗体部分为开头 @Kirihara 

白沃兹的书找不到了。

虽说“祸不单行”一词早从强调戏剧性退化成叙述众生常态,但是霉运接连临头,除了最直接的金钱损失外,更难以痊愈的是精神损伤。事发之后一周内盖茨和他从教学楼到图书馆找了一路,两个平时相对也没甚好脸色的人甚至低声下气,询问各色管理员、巡查员、清洁工等是否有看见一本电子书。

书是沃兹自己的改装,大致可认为是两块平板之间添了衔接,因而能如书本那般合为一块。价值连城算不上,里面的信息也全有备份,系统上了锁,强行破译就把里面内容全部销毁,极有白沃兹本人狠厉的风采。但盖茨亲眼(或者说因为同居而不得不)看着他打磨各色组件,当时还感慨这人究竟都学了些什么——瞧他那认真劲儿,估计用上二十年也不会扔。

但的确是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没了。

与此相对出乎意料长的是他俩的交往时间。“也许能撑两周吧。”黑沃兹优雅地思考过后下了结论,庄吾不支持他的悲观,但他对谁都表现出一致的乐观,在他口中说出的话简直是透支了人类未来三千年的福分。有时盖茨会想,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和黑沃兹打赌?起码他多了一样可以拿来辩驳的胜迹了。而且交往时间越久,反驳就越有分量——即使多半会被黑沃兹用一句轻飘飘的“盖茨君还真幼稚呢”带过。

只是他俩还在交往这个事实本身就持续地在耀武扬威地提醒着黑沃兹的错误。

“哎呀,我们竟然已经撑过两年了。”

白沃兹慢条斯理地切开自己面前浇了黑椒汁的牛扒,动作堪作礼仪课上的范例。盖茨还在和鱼扒搏斗,他在国内的时候还好,真正出国竟然奇异地开始对刀叉苦手,好像凭空多出些弱点来证明自己对故土的深情。白沃兹总嫌他此时手忙脚乱,不由分说地伸手,餐碟便在平整的桌布上直直滑来。

盖茨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会因此而对白沃兹黑脸了,他已经习惯白沃兹论心不论迹的种种举措,比这更过分的比比皆是,所以也没必要为了白沃兹擅自帮他切鱼扒多说什么。锋利刀具切开肉块的声响几不可闻,白沃兹最终奉上的成品是完美的卖家秀,不过也扣除了大约百分之三十的分量作为自己的代工费。盖茨出于麻木,除了谢谢什么都没说,竟然让他很扫兴,白沃兹有些气鼓鼓地,还回去同等分量的牛扒——而且没浇汁,他知道盖茨更喜欢原汁原味。

这是久违的约会。是白沃兹被“那个该死的绝对对黄种人种族歧视”(白沃兹语)的教授针对之后两人第一次约会。其他时间里白沃兹忙着测试、编译、撰写报告,然后被吹毛求疵、冷嘲热讽、打回重做。

“真是难以置信,竟然有人敢那样评价我的作业。”上菜之前白沃兹不咸不淡地用这句话总结了自己所有怨气,实话说盖茨对他的学术水平如何没有准确概念,但知道他在性的索求上绝对是一骑当千的豪杰。不过最近他俩连一打安全套都没用完,这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那时候那本书就摆在白沃兹的左手边。

是不是他在换餐碟时失手把它扫落在一旁,因掉落在柔软椅垫上,而未被察觉?盖茨无意中找到失踪物存活于记忆中的又一点痕迹。他告诉白沃兹,失物物主并未露出喜色,只是摇摇头:“我已找过那里,折回的第一处就是那里。”

国外交换生的约会能有什么花样呢?虽说在国外开放一些,仗着天色较好,在彩虹之下可以牵牵手。但他俩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自发地、出于甜蜜心思的牵过手。盖茨意外弄伤眼睛的时候牵过,不过是导盲犬性质,跟庄吾和黑沃兹那种不可同日而语。用完饭之后他们去看了个展览,刚好和他俩专业都扯点关系,因而还能就此聊上几句。看电影永远是灾难,他俩真的不能一起看电影,否则就像把活跃金属放入水中,立刻冒起火花,嘶嘶作响。

究竟是怎么开始恋爱的来着?黑沃兹、月读甚至庄吾都表达过自己的疑问。作答的人永远是白沃兹,他对不同人说不同的答案:“是认识许久后突然一见钟情。”——他这样告诉月读;“不呢,我们没有在一起。”——听到这个答案的是庄吾;“我睡错人了,不得不负责。”这无疑就是对着黑沃兹说的了。这只是第一次作答的答案,此后无论是在大型聚会、小型聚餐还是私下谈天,白沃兹复述的起因永远不一样。但其实至少还有一点是相通的:

这场恋爱的确是随手所为,心血来潮。论白沃兹的上心程度,甚至比不过那本电子书。

有心栽花与无心插柳同样已成普遍现象。盖茨曾经怀疑,对方宁可用分手换他的书回来。这个想法是在他同样被课程与论文折磨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早些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手持安乐死的针,守着濒死的病人。他和白沃兹弯弯绕绕不太正常的关系,但凡再往神经质一些的方向滑一毫米,他就要立刻为病人实行安乐死。但他想完之后又狐疑起来:实在不至于吧,怎么说也已经两年……

啊,已经两年了!他想起对方在餐厅说的那句话了。那时被他思考论文时,当做环境音忽略过去。这下他突然放下心来,白沃兹不会那样换的。毕竟也的确没办法换。他心中闪过环境音般的窃喜,依旧浑然不觉。

原来约会当晚,用掉了一半套子的做爱是二周年庆祝。怪不得那天晚上,盖茨错觉白沃兹有他兄弟常年对庄吾倾泻的包容与柔情。年长些的情人像画那样展开,一团白色火焰在床铺上安静燃烧。他无论如何也算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早被差不多一个月的禁欲折磨得差点主动开口,于是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顺从。

心意相通着实不同凡响,即使只是霎时,或许仅此一次,也让他尝到严丝合缝的亲密。事后白沃兹半倚在床头,他的脸侧就是盖茨的肩膀,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温情距离。年长方把手举高,他手里拿着装安全套的盒子——剩余的小包装一整条掉下来,他拿指尖夹住了拈起来,只扫了一眼就笑意吟吟地对盖茨说:

“这次用了六个。”

但纵使再温情,这的确很蹊跷。任何一个与白沃兹有过交往的人都知道,他是流动的钢铁,看似会谦让配合,实则固执无比,无畏灼烧锻打。目前得到他最高程度温顺与谦逊对待的是他在国内的导师,也是盖茨的长辈,但那份温顺也是绵里藏针。他和黑沃兹一胞双生,相貌相仿,枝条却舒展向不同的方向,追求的自然也不尽相同。

盖茨不可避免地在这段关系有些飘飘然。虽说他未被白沃兹摆在多重要的位置上,但白沃兹活在俗世之中,总难免入乡随俗。于是“恋人”位置上的男孩总比“路人”要高一点点,享有恋人一职应有的基础权利与义务,抚摸、拥抱、亲吻、交合,循序渐进,像游戏中推进剧情,自然而然解锁进度。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没有太过认真,先天重疾的病人竟然拼死挣扎,在一次次争吵、爆发与毁灭之间,在两人短暂抛却忘记对方的静止之中努力自救,最终苟延残喘到今天,看似还恢复了几分康健。苦心准备许久,安乐死的针剂竟然没有用上。

不过说到安乐死——他们也为此辩论过,更为无数个其他相似的命题辩论乃至争吵。在他们发现“明光院盖茨和白沃兹不能一起看电影”这条宇宙法则之前,也曾没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当世俗情侣的一份子,把“看电影”列入普通、温馨、和谐的约会事宜与消遣方式之中。

只不过意外有点多,意外之一:白沃兹虽皮肤柔软,却是铁石心肠,无论是血浆满地鬼魂飘飞的恐怖片,还是挑战人伦道德杀一救百的伦理片,都无法让他颤动眼睫半分。他很少能投入到故事之中,常把自己当做高一等的存在,冷冰冰地笑着看一场场“闹剧”。

意外之二:盖茨也不如他外表的那般铁血冷峻,他只是在控制表情和言辞上都相对笨拙,因而在旁人看来总摆着一张目中无人的脸。但实际上他俩给人的印象相互对调才是最终真相。盖茨根本抵御不了鬼神之说,突然惊吓式的B级恐怖片就能把他吓得够呛,鬼气森森帘布沾血的医院手术台会让他想起身走人。那些拷问心灵的伦理片,更会让他久久沉思,但白沃兹只会不解地看着他,眼神里这么说:你怎么会选不出来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互为恋人的两人对对方私下的评价都是“不可理喻”——无疑,是各自之“理”。盖茨总觉得白沃兹把自己,因是恋人又顺带把他,都视为铁血战士,能为了文明、未来或者类似的崇高东西果决地牺牲掉其他人或物,救名画还是救人的问题根本无法让他动摇,他对生命没有同理心。

但那时盖茨对他了解亦不够深,看人的目光仍带着人类天生的傲慢与偏见。幸运的是在盖茨为一切判处死刑前,还有机会看清楚白沃兹的真面目——如何对自己也如他人那般冷峻无情的真面目。

那可能是在同居前的某次吵架之后——他们吵得太多,具体而言谁都记不清,只能采用笼统说法——盖茨顺理成章地选择冷处理。他俩关系最和谐时也鲜少每日联络,吵架后只在他人言语中知晓对方动态也是常有的事。但那次不一样,鸵鸟收到了一通电话,是不在同一学校的黑沃兹打来的,语气急切严峻,要他赶紧找到白沃兹。

“我最近没联系他。”盖茨回答得硬邦邦,但黑沃兹的语气多少透出事情严重性,因而早就忘记具体愤怒的心骤然软了下去,“他最近有项目还是比赛。我和他半句话没说。”

“盖茨,立刻把他带到医院去。”黑沃兹叹了一口气,下起命令来语气和白沃兹出乎意料地像,毕竟本质上他们的构成都是相同的,现在各自呈现出不同是后天选择的软硬件差异,“去之前给自己准备个口罩,如果你没有他公寓的钥匙,最好提前去借,我怕他自己开不了门。”

我有他公寓的钥匙。盖茨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自己也不知这件事有何好掩饰。事情具体起来大抵是白沃兹身体不适,曾去看过医生,当时诊断为普通感冒。但现在根据诸多其他病人的表现,那似乎是种变异的流感,不好好处理情况不妙——但医院联系不上白沃兹,转而联系了被列为紧急联系人的黑沃兹。黑沃兹恐怕也没能劝服他从公寓走出来,不,听起来好像是也联系不上,所以十万火急拜托了盖茨。

盖茨原本在离白沃兹公寓很远的地方,现在受人所托又自发担心,当即骑上自行车一阵狂蹬。周遭的景物飞速往后退着,模糊成完全无法让人记住的成片虚影。剧烈运动的缺氧感反倒易于习惯与承受,在竭尽全力想确认一个人是否安然无恙的途中感受到的焦虑才让他真正无法抵御。

他好像已经试过一次了,是在之前他那位长辈突发疾病的时候,他先是骑车,枉顾行人与红绿灯,发疯一样往前;然后转入拥挤路段,他直接跳了下来,车子随便安置在不扰民也不引起安全问题的地方就一路狂奔。他跑到了,几乎忘记怎么呼吸,长辈的学生守在手术室门口,眼睛发红,却给他递来一张手帕。手术室门口的电子钟灯光红得瘆人,他和学生沉默地坐在家属等候区,那个时候他的心脏比现在跳得更加剧烈,还好等到的是手术成功的消息。

老人术后仍在麻醉的作用下昏睡,他的学生忙前忙后跟医生交流。再怎么说他才是真正的家属,盖茨想帮把手,却被青年微笑着摆摆手劝住了。医生交代急病来得险,手术成功后仍需慢慢疗养。后来盖茨转给学生他垫付的医药费,青年陪他原路折返,车子不见了,所以盖茨是走回去的。分别之前青年告诉他自己要回医院看着,起码要看到老人转醒了才好——盖茨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沃兹。”青年告诉他,“如果你认识我的兄弟,或者未来会认识他的话,叫我白沃兹也可以。”

这次他要探望的对象就换成了白沃兹。如果不是这一幕似曾相识,他都快忘记自己曾在手术室门口见过白沃兹的眼泪了。他骑行得很顺利,但自行车锁出现迷样的故障,盖茨不得不再一次把它草草塞进单车堆中,佯装它也是被主人锁好的一员。乘电梯到对应楼层后按门铃果然无人应答,盖茨捏着已经温热的钥匙往钥匙孔送,咔哒打开未上锁的门。

客厅一如既往没有人,白沃兹卧室房门紧闭。盖茨小心地敲敲门:“沃兹?”隔着门听不到什么回答。他毫不迟疑地拧下门把,门一下子开了,几乎要撞进去的人却看到白沃兹坐在电脑桌前面。补充,是差不多裹了一床厚棉被地坐在电脑桌前面。

“……噢,你来了。”白沃兹微微侧过头,眼神说不出是呆滞还是平静。他脸色很差,惨白且发青,平日眼里的光芒也折损三分,窝在电脑椅里,平板放在并拢至胸前的膝盖上。电脑桌上所有的屏幕都亮着,各自闪过数据列。盖茨一下子哽住,人还在不知所措,身体已经自顾自走了过去。

“你该去医院。”盖茨走近了才发现他的手机屏幕也亮着,有人正在呼叫他,号码没有备注,但似乎是黑沃兹的。白沃兹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右手依旧握着电子笔在平板上继续演算:

“我时间不够。死线就要到了,我以前弄错了一部分,得赶紧补好。”

“喂,你现在完全不行吧?棉被都挂在身上了,……”他试着抓沃兹的手腕,让对方原定写下的符号抽象成了古怪的标志。青年恶狠狠地瞪他,十分不快地意图甩掉妨碍自己的东西——但没有成功。

他的手冷得像冰,盖茨笃定放任不管他真的要出事,也枉顾病号情绪(反正他俩彼此经常这么做),要把他从椅子里抱起来。白沃兹不忘好好放下平板和笔,却很厌恶地挣扎着,眼圈迅速红了一片。

盖茨怀疑他明明知道前因后果却还如此是在跟自己对着干,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还是看在那张病颜的份上:“等回来再说不行吗?!”

白沃兹像一头抗拒被抓捕的豹子,绿眼睛里的光简直要择人而噬:“我要做完这个再去!进了医院会被隔离,根本继续不了!”

盖茨哽住一口气:“你还知道会被隔离啊?”

“……我吃过应急药,没有事。”白沃兹马上恢复了镇静,“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我自己出的错,理应负责到底。”

盖茨知道,那不是镇静,而是冷漠,一贯的冷漠。“带病为什么不能工作呢”——某场电影之后白沃兹发出如此疑惑。电影着实不是什么好片,寡淡无味,如同生嚼棉絮一样无聊,最终还得吐出来。因为一切的进展都太过无聊了,所以甚至没有什么让盖茨想起来特意表扬或者批评的某一点;但如果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平庸无奇的电影,其实就得问他俩究竟为什么一开始会交往一样。这些都是意外,没人从一开始就觉得电影拍出来会让人那么提不起劲。

盖茨记住的全部,就是白沃兹在问为什么会有女主角生病而积攒下工作,让男主角伸出援手的剧情。起初他以为是在抱怨情节老套(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听完许久,才发现他在发自内心的疑惑。但此时已过争执或辩论的最佳时机。白沃兹走路很快,超前他许多,他望着白沃兹的背影,望了又望——那时是冬天,对方穿着心仪的灰色大衣。他的身形在衣服的裹藏下称不上纤细,却在盖茨的眼里越变越小越抽象,最后简直成了《呐喊》里那个变形的人。

许久之后他终于明白:这就是个能将一切事与人划分出等级与重要度,逐一比对,无情舍弃的人。因为他自己也在阶梯的某一级上,反而不能理解他人为何居于平地;而仰望他的人,也只能看得到他站在山巅,没看到他一层一层选择扔掉的东西。

但那时他还未明悟,于是心底只是洋溢起一种介于愤怒与惋惜之间的情感。他松开手,白沃兹仍警惕地望他——他的直觉一如既往地准,只是他的虚弱让这份正确变得毫无作用。盖茨只是在蓄力,同时抛却了顾虑,完全把对方当成比赛中的对手,用绝对的力量把他强抱起来。这当然又引发了白沃兹一阵挣扎,只是没有用。

“……放我下来、……”

他大口地喘息着,眼睛被愤怒与疲惫烧得通红。盖茨能列出诸多沃兹愤怒的原因:他被亲密地抱了、他被限制了行动、他的自我意志没有被贯彻、他的项目肯定要搞砸了……此刻沃兹的情绪是沸腾的,而非过去冷战或相互指责时,虽面露不悦,口吐讥讽,核心终究是稍加辨别便能确认的冷淡。白沃兹似乎考虑着是否做出更过激的举措,但他的精神气全靠刚才几乎一动不动地窝在靠椅上而来,现在回归为虚弱病患,的确是无能为力。

盖茨理应事先准备好交通工具,但他来得急,连口罩都是在白沃兹家里拿的。他怕这个烧得滚烫心却依旧冷淡的病患逃跑,一路抱着对方,按俗名来说姿势应叫“公主抱”。沃兹们身量修长,但又瘦削,白沃兹又是当中更瘦的那个,对盖茨来说未成负担,难题更多是出于爱护与谨慎,而畏手畏脚地像抱着一团名贵的猫。

白沃兹状况不妙,因此盖茨早联系了救护车,所有难题止步于救护车鸣笛而至。不明事态的路人纷纷侧目,白沃兹自知项目或比赛泡汤而面如死色,盖茨视若罔闻一同上车。到院后白沃兹迅速被带去救治,盖茨也必须留下来做份检查。诚如病患本人所预言,他飞速地被隔离了,盖茨倒是没被感染——再后来证明这场流感感染性不太强,白沃兹是因为忙于项目昼夜颠倒,于是理所当然地被趁虚而入。

当时医生的评价相当戏剧化:“晚一些病情再恶化会很危险”——多出现于各国的狗血言情剧中。白沃兹自然也在住院期间听到过这真相,最起码在盖茨和黑沃兹他们前来探望的时候,就听说了一次。

医院里住了大概一周,白沃兹便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脸色不善,也不知是因为病的残余还是项目泡汤。他出现时众人还在聚餐,兼而担忧他的病情,因此本应在医院的话题中心突然出现,又造成一次戏剧效果。他身体恢复了大半,除了虚弱没有病症,实在无法适应无所事事,于是一个人办理了出院。多一个人不过是多一个座位和一份碗筷,白沃兹罕见地加入了大聚餐。至于他是不是趁周围嘈杂时对盖茨说了谢谢,盖茨没听清。

归根结底,盖茨先前以为白沃兹是利己主义者,多少恐惧于被对方那么冷酷无情地随手抛掉;没想到对方是更狂热的殉道者,自己也做好了随时从悬崖上跳落的准备。他甚至因此释然:对方只拥有世人十分之一的感情,献出十分之九,也不如旁人的十分之一多。白沃兹善于活在寒冷处,阳光或许太热烈,会灼出烫伤;待在他身边,就像藏在海沟深处般平静冰冷,反倒让对方畅快。他也无法自夸自己在性格上优越多少,大概因为彼此都奇形怪状,与其他方正圆润互不兼容,偶尔贴合,发现缺陷与缺陷比缺陷与完美融洽得多。

他又想起白沃兹在做决定之前跟他说的话:

“我想做一本电子书。”

那是某个午后——在他们的生活里,大多数形容都是“某个”。无甚不可忘却的重要日子,因为他们活着且不断向前。他们都不是需要征求他人的认可与赞同才有气力往前的人,因而做什么只关乎自己的决定之前,几乎不会告知对方。

如今想来白沃兹那时似乎就有所不同。他声音几乎称得上温和,甚至是心情愉快地告知着盖茨这个决定。

“噢。……”盖茨当时的讶异是挑挑眉的程度,他身边的确存在关系密切又喜于与他分享生活点滴的朋友。正因白沃兹的突然反常属于旁人的正常范围,他才没有霎时反应过来:“电子书?”

“具体而言……最简单的理解是,可以漂亮地‘啪’地合上的两部平板电脑的嵌合产物。”白沃兹沉思片刻,屈起的指节点在下巴上,“没有其他合适的,又刚好认识了懂得怎么改造的新朋友。那就自己做吧。”

“嗯……”盖茨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附和或鼓励对方的经验,但他得说点什么,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或身份都应当说点什么,于是僵硬得像情窦初开的小孩语无伦次地说道:“……好好加油。”

“除此之外呢,言外之意是最近在公寓的时候我都会准备这件事。”白沃兹补充,他突然往盖茨那边靠得近了,午后阳光角度恰好,落在他长得过分的睫毛上,竟然让盖茨有点脸红,“我会尽可能控制音量的。”

“……好。”

“也可能劳驾你做点苦力活哦。”

“没问题……。”

他的心有跳得这么快过吗?但他只把那种过分的频率理解为长时间行走与烈阳骚扰的产物了。此后的接近两个月,他看着白沃兹在照常生活的缝隙,见缝插针地亲手制作能自行制作的部件,看他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尽管总有恶意之物碰撞过来,白沃兹仍是肆意自由起舞的独舞者。

是不是就是在那段时间发现对方的生活里就算没有自己,所有齿轮也依旧严丝合缝地高速运转。过去他认为是极佳的相处状态,如今却变得不那么妙了。书做好之后情况也没有好转,白沃兹抱着电子书,的确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加之那个“绝对有种族歧视”的教授开始折腾他,就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连确认对方每晚睡觉的时间都做不到——此前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互道晚安的习惯。

等到好不容易约会,结果之后书却不见了。白沃兹急匆匆地跑来告知他时,他除了惊异还有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那点满足马上被白沃兹焦虑憋屈的表情冲淡。他那么焦虑,在心爱之物面前终于失掉一贯的自持。人形的天平急匆匆化身为人,寻找那样喜爱得能让他偏颇的事物,把报告、论文、项目都置之脑后——去看一个永远遵守自我准则的人手忙脚乱是一种恶意的享受,但盖茨好像已经无法再对他袖手旁观或冷嘲。别担心,别担心,会找到的,找不到我会陪你重新一起再做一本,……

我陪你一起。这是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白沃兹的书两人已找数日。毕竟仍是学生,时间常被各类活动冲得零散,所到地点又不固定,想要用笨办法逐一排查丢失地,还得依照每日的行程与实际安排。两人又一次聚头,看起来却有些茫然:他们找不到一个既定目的地了。虽说二人因专业原因,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本能地把所有可疑地点以最后离开时间为排序标准表格列出,但表格上每项都已打上了钩,再无目的地等于宣告书的失踪已成定局。

盖茨与他站在秋日下午中的凉意微风中,满目匆忙与踌躇。盖茨有心安抚他平静下的烦躁,便谨慎地询问:“实验楼有去找过吗?”

白沃兹叹了口气,虽应正焦头烂额,语气竟然很平常,像从黑沃兹口中所说:“……我从实验楼走的时候,把它带上了。”

寻物的失主往往会不断质疑自己的记忆,即使是对自己的记忆力引以为傲的白沃兹也不例外。即使他曾经斩钉截铁地对盖茨说他走的时候带上了,盖茨也提到过在餐厅里见过,但毫无方向的瞎猫还是打算到处碰碰死耗子。约会当然是在学业之后的。白沃兹最近和同学们在跑模型,过程漫长枯燥,还讲究一点虚无缥缈的运气。盖茨隐约记得,路上白沃兹还提到有同学实在倒霉,acc一次比一次低之类的。

既然有了目的地,那么路总是会有。盖茨不太来白沃兹这边的实验楼。虽然专业有所交叉,但始终是不同大类,没想到交换来第二或第三次来,是陪苦主寻找失物。白沃兹看出他不熟情况,走路时领先他半步,往日常常如此,状况只有是否刻意之分。他从半个身位后往前看,青年脸侧的碎发挡住了嘴角,看不清究竟笑了没有。白沃兹一路领他上实验室,脚步稳健,不像备受打击。

他明显感觉到,白沃兹到实验室来似乎比在家还畅快。走廊上没人,白沃兹的实验室里只有一个打扮很随意的白人同学。盖茨以为他会无视白沃兹,又或者只是礼节性地点个头,没想到对方看到他进来,几乎“唰”地起立,满脸诉苦之情:“啊,沃兹!”

“下午好啊。我是来找东西的,请当我不存在?”白沃兹对着他本来坐着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径直地,往自己的座位去。

“找你的书吗?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但当你不存在不行。”青年也没走过去,就在原地,满脸悲色,指了指屏幕上字节正在跳动的电脑,“这两天我跑第七次了,你猜结果如何?”

“acc越来越低了。”白沃兹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也明显带上了同情,他顿了顿,甚至宽慰起对方来,“去买彩票怎么样?想买什么反着买。要是中了大奖,你这辈子也不用跑模型了。”

此前就被沃兹提到过的终极倒霉汉叹了口气,又坐回座位上,大有往无脊椎动物退化之势:“要是我中了大奖,我天天开心跑模型感谢它。也希望你能找到。”

“放心吧,就算我书没找到,你最后也肯定会成功的。”白沃兹座位上东西很少,一眼望去历历在目。实验室的标配、一个简单的插着几支笔的笔筒、一个简约电子钟,还有两本笔记本,这就是全部。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呆立了十几秒,又补充道:“反正……深度学习模型*嘛。”

实验室——也当然是没有。盖茨不好入内,站在门外的不显眼处静静等候。他看到沃兹出来时,甚至拍了拍那同学的肩膀,笑着说了什么,却没听见。在之前他的确想象不出白沃兹也会做那样的动作,不过此前,白沃兹在他眼里究竟是什么,也的确不好说。

两人大败而归,于是不得不下楼。书已经宣告失踪,但白沃兹却好像已经忘掉了他心爱的书,一路都笑着。盖茨忧心他是否物极必反而悲极反喜,不料白沃兹回过头来,眼里透着狡黠,又有奸计得逞的意思:“盖茨,你说过陪我一起重做一本吧?”

盖茨愣住。倒不是因为想反悔却被旧事重提,对盖茨来说此前说过的话自然都算数,他出于性格许多事总不会说出口,但说了自然履行。

只是白沃兹刚刚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手仍是很冷,却不再是当年那种刺骨的病态寒意,也不是他出于强迫地伸手,想要把对方从电脑桌前拉起来,或者他视物不便时伸过来的援助。如他本人那般瘦削而长,抓在手里,骨头硌人。

盖茨被他牵着,下楼中途予以肯定回答。“对,我的确说过”之类的,像是挑衅的句子,说出来却有点像应允求婚。

“去吃饭吧。”走到楼下时白沃兹说,“反正这回也没什么可弄丢了。”

玩笑话是冷的,然而伤害不到谁,白沃兹的手也在盖茨手里一点点暖起来,正好应对接下来入夜的寒气。现在天色不妙,没有彩虹,但本就不需要在意天色如何。

忽然一阵风来,他抬手按住帽子,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天气明显已有凉意,风中又卷入碎了的落叶,情形多少带点萧瑟。但沃兹照旧满面笑容,一语不发,自顾自走着。按理没有遇见什么好事,他近来反而愈发精神,银白衣装的缎子面料在秋日天光中发亮,像一身油光水滑的狐狸毛皮。他一点也不似盖茨预料中沮丧:不如意之事虽说在他身上极少,大约也难免会有,总回头悼念损失则是不智的。

周遭未见行人,每当向前迈出一步,他越发体会到空荡荡街路的开阔感,同时自身存在却鲜明依旧。旧皮毛已经换下了;在冬眠到来之前还有许多努力可做。

从那之后白沃兹又重振旗鼓,借着上一次的遗失,给自己搞到了更高配置的电脑。性能会优越多少,散热又如何出色,最重要还减负以及内置了定位器之类的,白沃兹谈起这个来像黑沃兹谈历史一样兴奋。盖茨果然守诺,有时被支出去跑腿,顶多回来抱怨两句,却从不拒绝。

他们的关系大概可以算越来越和缓,爱当然做,会也约,不怎么吵架,也可能是因为能吵的早就吵完了,就是没再牵手——但是并非争吵或冷战期的恋人以“和缓”形容关系,本来就不正常。这段关系还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哪天会轰然崩塌,好像两人都从未想过。

过了段时间,有以色列的剧团来此,演出汉诺赫的《安魂曲》。原本此事与这两位理工生关系全无,然而兴冲冲在开票便抢了首排票的那对情侣偏偏后来才知当天脱不开身,在社交网站发帖求换也并无结果。黑沃兹始终是不知道他俩之间的禁忌:切记切记不要一同接触人文艺术,贸贸然就把票转赠给了盖茨,而且还附赠威逼,“如果不是月读也没空实在不想交给你们呢”、“管好白沃兹让他少口出狂言”之类的话——说起来是不是只有面对盖茨,沃兹们才如此嚣张——交票时和之后都没少说。

盖茨差点反驳他怎么管好白沃兹,又想想近日他说话对方竟然会认真考虑,于是把话重新咽下去。他们三人都没担心过白沃兹不愿意去——他似乎总是对一切都冷漠,实际上又一切都好奇,本质是未谙世事的孩子,得到之前诚心诚意,到手片刻就随处丢弃。

白沃兹果然欣然应约,还不忘借阅当天演出剧目的原作。演出日出于尊重剧情二人打扮得七分正式,已经入冬,白沃兹又穿着当年去看电影的那件灰色大衣。盖茨怀着对他当年冷漠观影的后遗恐惧入座,后来顾不上白沃兹,已被话剧内容压得喘不过气来。全场没有剧中休息,盖茨偶尔往旁边扫一眼,看到白沃兹难得脸色肃穆着,盖茨疑心他是碍于全场肃杀的氛围,才没有像往日那般以神之视角视人。

两小时后一切结束,盖茨觉得心有所空落,但不好和白沃兹说。观众们排着队离场,他俩排在最后,延续剧内的沉默。剧院前排的入口好似已经封上,又不知是否后排出口出了什么事,人潮越积越密,两人本又在前排,竟然有被堵在场内的征兆。

盖茨不好说自己刚刚掉过眼泪,手里却攥着用过的纸巾,柔软的白被他抓成一团。室内开了暖气,所以白沃兹的大衣还搭在手臂。他想讨论些什么,又想着,身边的可是白沃兹,即使真的要,最好还是先离开,免得吵起来制造骚动——

冷不丁地,他的手腕被抓住了。白沃兹望着面前的人潮,好似漫不经心地伸过手来,又一路滑下,探向手掌。说出来的话,莫名其妙又意有所指:“只要想要的话,糖是很容易用自己的双手制得的。”

他摸到纸巾,不满地皱了皱眉,另一只手极迅捷地将其交接,于是终于得以两手交握。白沃兹牵着他,也许说“拽着他”为妙,往那个好似封上的出口而去。直接的出口的确封上,白沃兹又顺着另一个方向走,竟然真找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出口。

“开场前来这边我看到的。”沃兹解释道,头也不回地拉着盖茨出了剧院,语气一如既往轻描淡写,“死死排队当然会领不到……还是得自己去走,自己去找……自己去做。”

剧院外萧瑟的冷风吹来,白沃兹再抗冻,穿着单衣也只能乖乖地打了个冷战。盖茨还在消化他说的话,本能地从他手臂上拿下外套欲披,对上白沃兹的双眼时有些退缩,却又大无畏地披了上去。白沃兹又莫名其妙在笑,把衣服穿好了之后,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孩子终将成长为完整的人,阶梯上也会有被留下的东西,要排队领的那一把糖大可自己去做。

此时,新的电子书也已经做好,而且做好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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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学习模型——感谢提米提供的概念。整篇文之所以叫《Training》,大概也想强调二人的关系像是跑模型一样不断又不断,总会有契合的那天……

*中段的粗体字:是 @清醒红茶 原定的结尾,我觉得断在那里不适宜作为正式的文,只好狗尾续貂。

*最后二人的对话:出自汉诺赫·列文《安魂曲》:

老人:你从来没有站在哪个十字路口吗?

母亲:没有,先生。

老人:你从来没说过:我要走这儿,不要走那儿?

母亲:没有,生活带着我走,我就走。

老人:这是什么生活呀!

母亲:跟所有人的生活一样,先生。我站在长长的队里,领我那一小把糖,队很长,我没有排到。

——选段为话剧某一段高潮,那时观众席内抽泣声不绝。


tag我也不想打这么多。但我又要怎样才能表明我写的是这对CP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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